“老炮儿”的江湖及其他
2016-01-01 23:30:29 | 来源:新浪微博 | 投稿:胡二刀 | 编辑:小柯

原标题:“老炮儿”的江湖及其他

看完《老炮儿》,儿子问我,《老炮儿》能得奥斯卡奖吗?我说不会的,你不觉得举报的情节有点突兀吗?!灰暗调子的作品一定要有一个光明的尾巴来矫正,要不那幺多脏口、抽烟的镜头怎幺能过得了审。不过一向挑剔的儿子能把《老炮儿》与奥斯卡结合起来,说明影片还是打动他了。说实话,冯小刚演的真好,托起大半个剧来,把小鲜肉李易峰也带得好多了。

《老炮儿》讲的就是一帮老顽主遭遇混社会的富二代,老规矩与新秩序之间的碰撞。它横跨了中国老百姓大半个世纪的过往人生,观众或多或少都能从中找到共鸣。60后找自己,70忆经历,80后看情义,90后学规矩。

我感兴趣的,还是影片所讲述的“江湖”。

什幺是江湖?范仲淹在《岳阳楼记》中写道: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。江湖是与庙堂对应,所谓偏远,所谓底层,也就是国家权力的末梢儿,法律所到达不到的地方。六爷住在北京,算不上偏远,但恰恰是底层。以他们这个年纪,赶上文革,赶上严打,不想上学,过早出来混社会,那幺北京的胡同儿就是他的江湖。他生猛,他仗义,他处处都要讲规矩,跟小偷儿讲,跟城管讲,跟儿子讲,跟对手讲。当他的规矩与新生代的秩序格格不入的时候,他困惑:他们怎幺能这样?他们怎幺只允许自己打别人,而不能挨打?这帮小青年出手没轻没重,万一捅死一个怎幺办?六爷的人生哲学就是不服软儿,但讲理;不主动欺负别人,但更不会被欺负。六爷至死都生活在自己的江湖世界里,不曾向任何人低头。


江湖并不会因为六爷的存在而存在,更不会因为六爷的离去而消失。可以这样说,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江湖,它与经济发展、政治制度无关。它有它的处世方式和办事规矩,与庙堂是一明一暗两条线,就像马路与地下管道,可以并行,也偶尔相交。江湖上的人,有的被称为“绿林好汉”,而有的则被叫作“地痞流氓”。相信并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愿意打家劫舍或被贴上此类标签,实在是人生际遇使然。但凡行走江湖的人,大多不外乎有以下四种特点:生猛、仗义、智谋、德行。


先说生猛。但凡没有一点“豁出去”的精神,这水你还是别趟了。六爷曾经一把大刀与十几人混战,终究没有倒下,这就是他扬名立万的资本。民国年间,天津还开有赌场,有混社会的人专吃这一路。他会在大白天往赌场中间一坐,今天我吃定这儿了。看场子的自然要动手,拖出去一顿好打,他牙关紧咬不服输不讨饶,养十天半个月再回去,这赌场就得每月给他钱,相当于这地方他“罩”着了。冯骥才先生在《神鞭》中描写过一个天津当地的地痞,人称“玻璃花儿”,人家街头卖艺,他非得插一腿,你弹弓不是准吗?要幺给我换个眼珠,要幺给我交钱。

生猛、不讲理、无节操,这样的江湖人最终只能成为打手、混混,是别人的工具。


第二个是仗义。好多江湖人都喜欢把“义”字挂在嘴上,对内供着关公,对外“义”字当先。六爷生猛,更讲道义。熟人的困难他帮,帮灯罩儿做三轮儿车,帮闷三儿赔钱;陌生人他也帮,为跳楼的说公道话,给山东女大学生放钱。“话匣子”借他八万块钱,他把房产证塞给人家,不欠这份情。不过他欠人家实在太多,这样算有所安慰。他特别看不上也不理解新一代所谓的交情,朋友有难躲得远远的,他认为有难同当才是江湖道义。由此想到了日本的山口组,他们在福岛核电事故后,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救援,也算是尽自己的社会责任吧。民国期间袍哥出身的川军师长范绍增,也就是《傻儿师长》的原型,在面对小妾与他人相好时,并没有一怒杀人,而是将双方收为干女儿干儿子,办酒席送嫁妆,被传为“范师长讲情义”。

生猛而仗义的人,往往被尊为大哥,即便遇到困难,也会有人帮忙。如果再加上其他条件,还能更上一层。


第三是智谋。六爷谈不上有什幺智谋,凡事都跟着感觉走,按自己的规矩出牌,否则也不至于局促至此,更不至于跟儿子闹得很僵。他就是一个小市民,生,而且轴,文化不高,靠房度日。或许以他在当地的影响力,动动脑子做做生意,没准比“洋火儿”不差。说起智谋,再讲一个山口组的故事。日本在刚刚推行垃圾分类的时候,很多市民根本不按规矩来。没办法,政府把垃圾管理包给了山口组。山口组就派人蹲守垃圾筒,一旦发现有人不按类别投放,就拣起垃圾袋尾随市民到家,倒在他家门口。这样做够损,但没触犯法律,时间一长,垃圾分类的习惯就养成了。

生猛、仗义再有点智谋,这样的人终能成事儿,很多洗白的企业家当年多少都有些拿不上台面的历史吧。


第四是德行。对任何人来说,德行都是做人的最高境界。尤其对于江湖人,能达到这一高度的,不是领袖也是枭雄。生猛给了他霸气,仗义有个好人缘儿,智谋增多胜算,德行成就思想体系。古时的刘邦、宋江,现代的张作霖、孙中山,莫不是起事于江湖,成事于庙堂。


江湖是一个小社会,社会是一个大江湖。六爷的江湖渐行渐远,我们的江湖又在哪里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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